149 | 没有人知道我看见彩虹 5 <困>

踏上未知的天府路,却不断惹人想起逝去的年华。我用了很多时间追逐阳光,心里的雨,晴了又阴。色彩变幻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我看见彩虹。每一寸记忆斑驳的时间,留存成珍贵的纪念,只说给自己。

蔡淳 – 那只是梦
张雨生 – 渺小
林一峰 – 红河村
张佺 – 苹果树(live)
黄韵玲 – 眼睁睁

© cover by Steve Belovarich

  过了绵阳,尼泊问,坐了一天的车,累坏了吧。我说,不累,我喜欢坐车。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的回答,如果对别人说,他们也一定会笑出来吧,可我真的喜欢坐车。回来的路上小鱼发信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瓦屋山看杜鹃。而明天是五一呀,热波音乐节有我想看的声音玩具。后来还是决定去瓦屋山,并不是为了杜鹃花,只觉得这条路会省力一点,热播的喧闹肯定不是我全都喜欢的,原来从九寨沟回来后我又必须面对恼人的选择了。
  进入成都市内,尼泊说他的车子不能再往里走,于是就把我丢在了西三环外,我经常被这样丢到陌生的地方。下车的那会儿有点扬尘,心情也一下子阴霾了起来。
  回去同学那里才发现脚上已被不知什么东西割了一个很深的口子,一路上都觉得不舒服,却一直没发现。洗完澡后用同学找的药擦一下,疼痛才慢慢从脚趾间涌上来。睡下去时还在犹豫明天是否就哪里也别去了,除了脚上的伤,我的确也该休息一下了。

  当然我还是如约的坐上了小鱼的车,小鱼介绍了他的老公小胖哥给我认识,小胖是一个长的有点像庹宗康的新疆男人,外向且开朗。车上我们聊的大多也是音乐,一起听郑华娟的《三字头》,还看了李宗盛的《感性与理性》演唱会。是否是因为自己关注的东西太少,才让别人不得不迁就我的话题。其实无论是电台还是音乐,都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从未曾盼望过周围的每位朋友都能理解我的这个部分,甚至觉得他们本不应该听我的。这个身份在我的身上附属好久了,如果能抛掉他一起探讨一些别的东西,我会更感激。
  即使没有了黄金周,人们在五一出行的意愿依然不减,花了四五个小时到了瓦屋山角,上去的盘山公路挤满了车。这里是峨眉山的后山,真不明白我缘何又鬼使神差的来到这么个地方。缆车坐了很久,这边的路还没怎么开发,如果徒步将是非常考验的,我们的时间不够,在缆车上看下边的人,只能无奈的羡慕着。
  山上的晚餐很简陋,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我还是显得过于拘谨。很努力想记住他们的称呼,因为他们都能叫出我的名字,可没能做得到。小胖哥问,喝白酒吗?我停顿了一秒钟后说,喝啊。八年没有喝白酒,只因一点执拗,脆弱的坚持被如此轻易打破。酒的度数不高,可我还是没喝多少,天色暗下来,木屋外的路灯也悄悄点亮了,那昏黄安静的光感觉很舒服。外边开始下雨,我冷的发抖,酒让人稍微好过了一点。
  因为房间都被订满了,我们就在小木屋的地板上睡通铺。晚上,辗转难昧,实在睡不着就翻出手机来上网,我说,现在正在一座莫名其妙的山上,快要被冻死了。串串说,现在虽然难受,可明天这些就变成宝贵的记忆了。也许吧,可惜他们没有。用痛苦换明天的美丽是我现今绝对抗拒的一件事。收到过郭巨侠的一张明信片,他写给了我一句话,生命若不是现在,那是何时?当时觉得有点震撼。人们都忽略了此刻的生命,觉得未来才是值得期待的。可不活好今天,未来又将如何面对那么多不愿回首的过去呢?
不知道是在什么状态下睡了过去,醒来时喉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昨晚的雨变成了雪,外边是白茫茫的一片。第一次在五月触摸到真实的雪,也算是难得的经历罢。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日出,早餐时把热腾腾的白粥和鸡蛋捧在手里,终于舒服了一点,很久没有过这么冷的感觉了,那个在南方的夏天都时常觉得冷的自己,谁也不能理解他有多么需要温暖。

  从瓦屋山顶走下来的路上不停的想,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四川,仍旧没能停下来。难道我需要疲于奔命来证明来过这里吗?想到在人民公园喝茶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这些天来最让人怀念的竟是在成都的第一天。那时候的我还有力气感受周围的悠闲,掏耳朵的师傅把工具敲的叮当作响招揽顾客,我甚至听得到树叶落在心里的声音。而两周以后,急匆匆的看过了表面更动人的一幕幕场景,最后的一点精力仿佛也冻结了的冰冷的瓦屋山上。除了冷,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穿越季节的脚步中,树梢上的融雪不住滴落,变成水。当阳光努力在远方的松林间挤过来时,也差不多走到坐缆车的地方。到山脚下那会儿是太阳最大的时候,像有点不太相信突如其来的温暖似的,我甚至有点沮丧。
  回来时在小鱼的车里,还是听前一天的歌,万芳和苏曼。喉咙干涩的难过,交流的欲望和能力都降到了零。我在车上眯了一觉,剩下的时间就坐着看一路闪过的名字,他们让我知道,我在四川,这里很好。所幸一路上脚上的伤都没有怎么疼,身上不再疼的伤口越来越多,他们结成了一个个麻木的证据。
  到了市内,小胖哥请我们吃麻辣空间,据说是成都最知名的火锅之一。期间每人点了一碗粥,我问服务员都有什么,服务员说只有菠萝粥,然后转身去忙,我在她身后大喊,我不要菠萝粥。后来还是要了,我也吃了几口,十几年没吃过任何和菠萝有关的东西,在成都又被轻易打破,这段旅行的确特别,我抛掉了自己仅有的一点顾忌,寻找自由。能让我坚持的东西越来越少,即使是不喝白酒不吃菠萝这样的小事,真不知往后还有什么能让我保持住最后的一点倔强。
  小胖和小鱼还邀我到他们家坐了坐,那里几乎温馨的让人掉眼泪,这种屋顶应该也是我需要的吧,真盼望很快也能拥有一座自己的房子,即使没那么大。

  然后我去看张佺,其实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微弱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我。马丘比丘是一间小的可怜的咖啡厅,我到时差不多挤满了人,演出开始前猛然发现张佺已经出现在周围了。跟我的想象一样,果真是一个感觉跟张楚有点像的不多话的西北男人。他上台后也没有怎么介绍自己,倒是在演唱前习惯性的说一下歌名或是朗诵几句歌词。一同演出的是负责打击乐的陈志鹏,他们换了至少五六种乐器,除了经典的《眼望着北方》和《早知道》等,他还唱了一首很长的歌,叫《我的南方》,我忘却了疲累陶醉在那声音里。
  因为白天去看了热波,阿珂迟了点才赶到。演出结束后我和他在马丘比丘门口说话,热波应该还是有趣的,他说还要跟朋友们去喝酒,还说因为时间的关系声音玩具也没唱几首。这可没给我什么安慰,当他们在成都的某个郊外歌唱时我正在某座山顶瑟瑟发抖,他们再也不会在我的梦里唱歌。
  这时身边经过的两个女孩子用四川话叫我,我被惊到了一下,她介绍说她是璟,另一个是税,后来看到留言才知道她们的名字。想到去过的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暗地里听我的人,不免还是有点得意的欣慰。
  再到同学的住处已是疲惫不堪,那夜张佺拘谨的样子和简朴的歌声一直在头脑里挥之不去,他没唱《黄河谣》,我也累得无法专心,否则肯定会更加感动吧。

  接下来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那天的日程表什么也没有。同学住在一所学校旁边,吃过了中饭到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晒太阳,这是我们过去都喜欢做的事。那是在成都的最后一个晴天,正午的阳光晒得人直想睡,说了很多话,是到这里以来最多的一次。我们回忆着上学时逃课去河边晒太阳,而我一次也没去过,可居然也在我的记忆中了,每每想到还有点微酸。过去的日子像小鹿一样狂奔着离开,再想起也只剩抓也抓不住的片段。
  回忆以外,还谈这些年彼此的变化,他的故事,我的故事。或许并没有故事,只是无奈的在生活里,一天一天的过。他说记性越来越差,是自己不愿再被太多回忆拖累,而我的记忆力丝毫没有减退,仍然记得每一段陪我走过的人和感动过的事。大部分如今已经远去,但还是乐于把他们放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就那样放着。
  没过多一会儿他开始接电话,我们的谈话总不会持续很久,他有太多事情忙,就像在峨眉山和嘉阳的一路都在发信息,他需要有不停联系的人。而我,好像没有,虽然也喜欢在心里装着点隐秘的情感,可不想这些影响到我的旅行,因为我需要安静的一个人在成都。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改变与成熟,改变就是走入一段要每时每刻惦念的关系,成熟就是多了份一直牵挂与被牵挂的责任。除了这些,他拥有的貌似更多,尽管他还是孤独的。
  学校离机场不远,他在打电话时我就数远处的飞机,嘴里哼出一首《红河村》,在小鱼的车里听过。最初没意识到这般温暖的又干净的晴天对成都是多么难得,我在阳光下流了满脸的眼泪。记得来之前他说,你到了我们先到乡下去吃樱桃,后来他忘了。一直到晚上都在学校周围晃来晃去,到彼时我也不知道,那就是在成都的最后一夜了。决定总是匆匆,在游子的眼里,前方永远有走不完的路。旅程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着颜色,我却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向别人描绘出心底的彩虹。那汹涌澎湃的色彩,像天边烧尽的晚霞,和凌晨四点城市里熄灭的最后一盏灯,再也没人看见。

而黑夜终将来临 我知道 所以不躲藏
但眼睁睁看着彩霞寸寸燃烧成灰烬 多么的难

  「眼睁睁」黄韵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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