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VOICE, 虚构集

苏比电台225:重设05 这不是最惨的痛

小柯 – 7公分的距离面对绝望
王菲 – 守望麦田
林忆莲 – 柿子
张国荣 – 陪你倒数
关淑怡 & 张学友 – 问
林一峰 – 樱花诀
达明一派 – 大亚湾之恋之尘埃落定

即使刚遭遇几乎灭顶的灾难,樱花还是顽强的开了,这花一次只开几天,开放时灿烂无比,但凋落也不过一瞬间。生命万物都有个尽头,虽短暂,起码有人称赞有人欣赏,如今即使没人关注,只要经历过自己的美好,也算是非常难得了罢。

札记

I

舒米的要求让奇洛怔了一下,“你指的是不是一个岛?”操作台用蹩脚的中文在一旁插话,“这里没有地球的地图,请告诉我方位,地球人地方的名字真让人苦恼。”

‌‌‌奇洛当然知道福岛,那个刚被地震海啸摧残过的城市,在这片大陆以东不远的位置,虽然没去过,但操作台需要的方位他清楚的很。

‌‌‌“可不可以带我去,不是说哪里都可以去吗?”,舒米接下来说。

‌‌‌“可以是可以,只是担心有危险。”奇洛回答。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舒米说。

‌‌‌“我担心的就是你。”奇洛说,“如果辐射就能让我同你死在一起,那还求之不得。”

‌‌‌“不许胡说,”舒米说,“我答应你绝不去太危险的地方。”

‌‌‌奇洛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舒米的性格,也尊重她一切决定。

‌‌‌两人回去准备了几天的食物,第二天一大早把他们搬到南极路拖上飞船,起飞前舒米坚毅的牵了一下奇洛的手说,“我也爱你。”

‌‌‌奇洛把刚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听到操作台煞有其事的声音,“星际旅程开始,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奇洛无奈的同舒米对望,“原谅他已经太久没离开地面了,觉得到哪儿都是长途旅行。”

II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他们飘在福岛县南相马市的海岸线上空时还是被震惊了,海啸退去后的城镇满是被摧毁的公路,房子和车,幸存的人们已撤离到数十公里之外,只剩一片被海水洗刷过后无比狼藉的场面。眼前的画面给了奇洛真实的代入感,想象曾经的生机勃勃是如何在顷刻间变成废弃的垃圾场,火柴盒般坍塌破碎的建筑像是被上帝丢弃的玩具。这让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又无法言表。舒米也一时说不出话,他们就手挽手看着脚下末日般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操作台用不流利的中文突然说,“搜索到关于福岛最近的消息,我的意思是,新闻,你们叫新闻。目前所处地区所使用的语言为日语,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换成日语。”

‌‌‌“不用了,没人懂。”奇洛缓过神来冷冷的回答。

‌‌‌“福岛第一及第二核电站目前的泄露事故依旧持续,东京电力公司此前组织的800多名工作人员已经陆续撤离事故现场,不过仍有数百人自愿或被要求留下来进行紧急维护,今天是他们首次在媒体露面。”操作台甚至有点遗憾的继续朗读。

‌‌‌接下来操作台的屏幕闪现出一段日语新闻,显然是从当地电视台刚刚接收到的信号。虽然听不懂说什么,但从一幅幅面无表情的脸,仍能体会到视死如归的气氛,舒米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核电站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III

‌‌‌福岛第一核电站建在双叶郡大雄町的海边,如今已被划为禁区,视野内见不到一个人。齐洛控制着飞船缓慢的向地面接近,杀人于无形的辐射外表风平浪静,尽管如此,看得越清楚就越感恐慌。

‌‌‌舒米这时候说,“他们把留下来的人叫50死士,受了如此剂量的辐射,大概也活不了几年,那些人想必是抱着牺牲的决心。”

‌‌‌奇洛反问,“是为国家而牺牲,为了人类,还是为了自己?”

‌‌‌舒米不置可否,“或许有这种觉悟吧,可为什么要面对这么艰巨的选择,无论是为了谁,外人时常忘了他们首先都是一个人。”

‌‌‌奇洛似懂非懂,舒米继续问,“有没有办法看到里边的情形?”

‌‌‌“除非进得去,”奇洛遗憾的回答,“我和地球人一样,又没有特异功能。”

‌‌‌他边说边望向舒米渴求的眼睛,突然惊讶的意识到,“你不会是想进去吧?千万不要,那跟自杀没什么分别。我们去把飞船停到安全的地方,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

‌‌‌飞船沿着陆地向西,操作台间或的跟踪着事故的最新进展,媒体曝光了第一位遭辐射而死的东电员工,舒米站在齐洛身旁,听着冷冰冰的新闻播报,金黄色的太阳缓缓沉下地平线,很快就要漫步到地球的另一边,飞船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没有人知道在福岛上空,还有两个飘荡的人像上帝一样关切的看,却也无能为力。

‌‌‌地震发生后,灾民先是被撤离到十公里以外,随着事故逐步升级,周边的居民被撤得更远,有些干脆逃离东北,甚至日本。齐洛将飞船停在福岛县西部会津若松市的一片空地,这座小城各处公共设施都收容了不少从灾区转来的难民。当地的电力已经基本恢复,但降落时也只看到一点零星的光。齐洛怀抱着心事重重的舒米渐入梦乡,如果他会做梦,今晚他该做很多梦,关于过去与未来。

IV

‌‌‌他们在会津若松住了几天,跟志愿者一样帮着安置临时的避难场所,这座上了点历史的城可以容纳人的地方本就不多,又要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余震,很多人就住在车上,或是帐篷里。没人质疑他们的身份,大家也都不是本地人,舒米同他们沟通的很融洽,而且她竟然会说日语,齐洛摸不透这个神奇的爱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了解的。白天不大方便用中文交谈,齐洛于是埋头专注在体力工作,这让齐洛很有干劲,虽然并不清楚能给灾民带来多少实质的帮助,却有一种融入社会的满足。刚来地球时他还尝试去找些事做,可他发现这除了需要各种存在过的证明,还有无休无止的追问,身旁的人努力的尝试弄清自己的底细,仿佛只有确认了他生活的全部内容,才能安然的把他容纳在这个社会化的圈子,而灾难让人们暂时脱离了身份,不同职业和阶层的人相处的很和睦。

‌‌‌大部分人神色平静,秩序井然,不像刚失去了家园的样子。为防突然的事故,齐洛每天都小心的跟在舒米身边,四月初的天气仍带着一丝凉,据说前些日子甚至还飘了点雪花,旁边的人跟他寒暄,这鬼年头不知道樱花还会不会开。齐洛当然听不懂,只是尴尬的朝他笑了笑,这才发现身边的舒米突然不见了。他有点慌张的四处搜罗了一下,却没有人影,她该不会独自跑去核电站吧,她没这个本事,齐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安慰自己。

‌‌‌还好在路边的某个拐角,齐洛发现舒米在和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子聊天。他长吁了一口气没有打扰,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等着,用脚踢着地面上的一颗石头,这里的街道地震过后也有了些轻微的裂纹。那女子情绪有些激动,后来慢慢缓和,临走时两人深深的弯腰告别,抬起头才发现站在不远处有点无趣的奇洛,女子问,“那是你弟弟吗?”舒米笑,“不,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V

‌‌‌“知不知道白天我在跟那个阿姨聊什么?她丈夫现在就在第一核电站,是50死士。”晚上回飞船的路上舒米说。 ‌‌‌“她怎么会连这个都告诉你,”齐洛张大了嘴巴,“媒体不是说他们对家人都是保密的吗?”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舒米说,“跟想象差不多,每个人都有被忽略的故事,可当他们死了,这些故事就不存在了,平凡人就是这样。”舒米顿了顿接下去说,“如果有可能,你有没有胆量看人被辐射后慢慢死去的样子?”

‌‌‌“那一定是无比惨痛的死亡。”奇洛赶紧摇头。

‌‌‌“你对人类还不了解,”舒米答,“身体的痛算不了什么,还有比这残酷许多倍的折磨。”

‌‌‌奇洛笑了笑表示明白,随口又问,“还没问你什么时候会说日语的。”

‌‌‌”是我妈妈,”舒米的语气有点支吾,“她教了我很多种语言。”

‌‌‌奇洛当然不知道岂止是日语,而且是带着日本东北口音的方言才让他们相安无事的呆在这里几天。他顺理成章的问,“你妈妈?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舒米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生硬的回答,“她已经不在了。”

‌‌‌奇洛耸了耸肩,知道是时候表示出安慰。面对奇洛张开的双臂,舒米只是扭开头,换了个话题,“用来发电的都有这样的杀伤力,这个国家还遭遇过核武器的攻击,你说地球人为什么这么热衷研究危险的东西。”

‌‌‌面对眼前这个严肃的人,奇洛觉得哪里不对劲,容不得细想,舒米突然紧紧抱住了他,脚下的地面随后猛烈的运动起来,两人的身体一起歪斜着跌倒,几秒钟后就恢复了平静,几天里他们已习惯大大小小的余震。

‌‌‌“我们回去吧,是命运都改变不了的。”舒米站起身子拍了拍尘土说。

VI

‌‌‌东北的樱花悄无声息的开了,飞船在一片樱花林上方缓缓飘过,这个国家的人最爱的赏花时节,树下却一个人也没有。地震刚过去一个月,人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忙。

‌‌‌“你看,即使刚遭遇几乎灭顶的灾难,还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奇洛被眼下粉白夺目的颜色感染。

‌‌‌“这花一次只开几天,开放时灿烂无比,但凋落也不过一瞬间。”舒米说,“虽短暂,起码有人称赞有人欣赏,如今即使没人关注,只要经历过自己的美好,也算是非常难得了罢。”

‌‌‌舒米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情让奇洛笑了笑,“你懂的还真多,那你说我的尽头会是在哪儿呢?”

‌‌‌“会有那么一天,”舒米答,“虽然我看不到。说不定我就是你生命里的樱花,对你来说只是一眨眼,但曾经在一起过也很足够。”

‌‌‌这话让奇洛的心头又闪过一丝忧愁,他拍了拍舒米故作轻松,“这眨眼时间也太长了吧。”自从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心里的确舒畅了许多。

‌‌‌舒米就是舒米,总会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安慰。这些天的所见更坚定了齐洛的信念,他要陪在舒米身边,就算只能多一分多一秒,都不会放手。至于未来注定的失去,或许就像舒米所说,所有的事都要离去,永远又怎能强求呢。

‌‌‌当远方的岸出现在视野里,再近一些就看到满是渔船的南澳海湾,奇洛知道深圳快到了。

‌‌‌“我还真是喜欢如今的地方,”奇洛对着湛蓝平静的海大声说,“温暖,湿润,至少没有核泄漏。”

‌‌‌“别高兴的太早,这里也有大亚湾。”舒米冷冷的回答。

选曲

小柯 – 7公分的距离面对绝望
王菲 – 守望麦田
林忆莲 – 柿子
张国荣 – 陪你倒数
关淑怡 & 张学友 – 问
林一峰 – 樱花诀
达明一派 – 大亚湾之恋之尘埃落定

背景音乐

范宗沛 – 风中绯樱
范宗沛 – 樱花之歌

有着谁
到底一湾的清水
等于几多苦恼眼泪
这天疏忽可堪追
他朝消失空气里
谁令我每个孩子
尽变死灰

大亚湾之恋之尘埃落定
达明一派
“夜未央”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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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业,听着会哭出来。尽管我出生的太晚,几十年前的温度还是会温热现在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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