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我回不去曾经居住的时代
未来他被叫做“我的前时代”

似曾相识的笑容
久别重逢的拥抱
秋日海边的涛声
午夜枕边的呼吸

一切青春和恋爱
成长和继续上路
没有人去问
没有人再听
没有人会说

人会被时间湮灭的
老去意味着迟钝
幸福永恒地建筑着区隔记忆的墙

昨日锦囊艳骨
今日笑看风云
生命都大抵如此
时代结束了
但至少我也曾经心碎过

札记

把我拉回来的是一种责任心。给自己的二十年一个交代。

现在的表达欲非常弱，过去几年时代动荡，世界和我都一样，生活、感情、工作，无疑都发生了很多变化，电台也因此停滞了两年。这段时间给我的改变很大，可以说是一种隔绝，经过后才是我真正中年的开始，而在之前所谓“前时代”的记忆变得非常遥远和模糊。

在我第一次坐在电脑前开始录制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的私人电台时，我22岁，谁能想到习惯能够坚持这么久，我花费了大量时间用一种近乎禅的方式在内省。它改变了我很多，对于其他人，影响或许有一点，毕竟过去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更加主动和热情。如今我42岁，已经两年多没用声音来分享任何情绪。它让我感觉缺失，好像丢失了一种回忆的方法，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一个理想般呼吸的角落。

还能不能拥有这种方法，我想再实践一次。

这两年最大的变化是衰老，几年前无需烦恼的事如今都成了问题。比如体力，我需要非常大块的时间来酝酿，静下来，甚至只是坐着如今都没那么容易。所以它并不仅仅代表情感的疏远，而是一种真正的物理方面的远离。

还有环境的变化，比过去二十年都大，是拐点式的。并不喜欢这两年，生活随着时代浪潮逐渐平息，但骨子一直都在的躁动的宿命，让人感觉一切又本不该结束。时代在倒退，事物变得黏着，经验变得不容易把握，需要把它们放到更宏大的历史观中才能猜出一些轮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每个人都是随着生命的潮汐在感受时代的变化。如果我现在是个20岁的青年，应该会感觉非常慌乱。自己在那个年纪真的什么都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能够知道那么多，但又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清晰的未来并没有让人安心，反而觉得恐怖。

觉得现在的年代恐怖绝对是变老的征兆。但我真的这么认为，其恐怖在于科技、社会组织和生产方式正在让人愈发撕裂，把个体进一步工具化、原子化，同时让每个人更自私。

举个例子，过去两年没录节目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录节目耗费的成本比它带给我的好处多。之前的十八年从来没觉得录节目是浪费时间。这是多么功利且资本主义的想法，我已经全然把自己资本化，难道这不是一个现代恐怖故事。

对自己尚且如此，对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过去的彻夜交谈，网上无休止的争论，无数个电话嘘寒问暖，跑遍全城寻找一件礼物，现在的人基本没办法体会这种感觉了吧。社交媒体把情绪都计算到极致，难想象谁会花四五十分钟听一个陌生如我的声音来唠叨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把时间都排满，没有机会感动，没有时间体会，没有心思心碎，出门买菜和吃饭成了浪费时间，每天吃外卖都是令人骄傲的生活方式，更别说要花功夫和别人建立关系、去发生共鸣、去寻找震颤、去拥抱、去耳边细语、去思念、去了解每个ID背后温热的灵魂。

一切变得太可怕了，多数人还洋洋得意。

老去是一种迟钝，幸福也是。我如今的日子和心境都太平和，过去的心惊肉跳和惴惴不安早已远离。“早已”是错觉，跟历史中大多数的事一样，我们拥有的所谓幸福和平静的时间都没有很久，短暂的甜蜜就能迅速忘却曾经的动荡。没人愿意回忆世界即使在十年前也和现在也完全不同。

幸福是在筑墙，筑得太久让人都不愿相信过去曾经的心碎是真的。这种矛盾的两面性是人生的诗意。我当然尽力去把握住所拥有的，但曾经的心碎也构建成了完整的我。

过去的时间都是真实的。其实普通人能留下来的记忆没多少，所以才会跟着时代去回忆，把情感寄托在每段听过的音乐、每段时间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每段时间拥有过的小物件上。我在慢慢拼凑，但没听过去二十年录过的东西，那里一定掩埋了很多不安与心碎，悠然往事，个中滋味。大部分提到就能想起来，但暂时不想去碰，让它们继续酝酿，等某天再一起品尝。

这是艰难的一期，从年初准备到现在，每首歌反复听了很多遍，录制前还临时换了一首（用《骑手的悲伤之歌》换掉了许钧的《致己》）。也选了一些新歌，比如蛙池，近几年发现的一个很好的歌手。感动却与年轻时不同，就像现在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年轻人去的地方。衰老意味着接受。如今的爱好变得深沉而内向化，更喜欢深入的东西，流行歌曲里的思考已经不太能强烈的击中我。

标题里“至少我也曾经心碎过”是前一天晚上调的，指向更具体，不止虚幻。想感谢过去，时间给过我所有。我曾经难过，为任何事物心碎都是人生的美好经验，更何况是青春浓烈的体会。不管你是什么时间开始认识我，甚至是现在，都愿你都能有类似的经验。成熟的人生需要心碎，心碎过也是一种幸福。

从明天开始，我可以把节目介绍改成“一个连续做了二十年的私人节目”了，第二十一年见！

选曲

后海大鲨鱼 – Youth
蛙池 – 河流
哪吒乐队 – 闹海
声音碎片 – 骑手的悲伤之歌
本能實業 – 海鸥舞曲
丢火车 – 火车日记
王喂马 – 永远的十八岁

背景音乐

小柯 – 悲伤的三重奏

今朝我三头六臂 身后的莲花盛开
回来我取你性命 再闹东海
金刚圈和红绸缎 看我金缨枪在手
要在这混沌世界 大开杀戒

闹海
哪吒乐队
“他在时间门外”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