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书单 – 苏比的人间观察

本次的引子是读了张明扬的《崖山》，顺便开启了辽宋夏金史的第一阶段阅读。这个宏大的话题比较沉浸，近几个月读了10本，一入历史深似海，居然只看了个皮毛，主要集中在史实入门和政治史部分。
以目前小白的经验总结下这次宋史入门过程，也列了未来可能会继续挖掘的书单，欢迎补充。

通史

📗《细说宋朝》

精读了虞云国这本大部头，新版改名《插图大宋史》，可能更图文并茂一点，不过我看的是旧版。大概是市面上最好的宋朝通史，对历史新手很友好。史观中规中矩，个人观点鲜明但还算公允。感觉入门应该先读这种结构清晰，详略得当，评价比较公允的书来读，有利于对不同观点的评判。细说的是宋朝，其实是沿着辽宋夏金各自兴衰发展、共存影响的历史脉络讲的，过去比较陌生的西辽、西夏后期也都有介绍。

灭国史

👉三本书分别讲述了北宋灭国、金灭国、南宋灭国的三段历史。《汴京之围》是金的发迹，《隳三都》是金的灭亡；蔡州沦陷是《隳三都》的结束，是《崖山》的开始。这三位都是近年畅销书作者，读起来毫无压力。三部都是多元民族视角，读后对辽宋金元交际的关键历史时期能得到较完整的体会（虽然上来就读灭国史有点奇怪）。 个人排名《隳三都》＞《崖山》＞《汴京之围》。 整体来讲，周思成对史料的把握更专业一些。

聚焦北宋灭亡的历史时期，毕竟是畅销历史读物作者，这本的文字也是引人入胜。核心篇幅在汴京的围城之战，说是战，更像是戏剧化的围城实录，或许是历史上最戏剧化的王朝灭亡场面，混乱的外交，手忙脚乱的君臣，各怀鬼胎的行动，如果有机会影视化也会很荒诞。不足的是个人倾向性较强，抬金贬宋或许是当下话语环境下的另一种正确，但依据是否充分有待进一步判断。

📗《汴京之围》

📗《隳三都》

蒙古灭金围城史，是比较少见的题材，虽然皇帝一路逃窜，但战争场面明显比北宋灭国时要凶猛的多，大部分皇室的下场都很惨但能被记录的下来的却寥寥。

金哀宗就做好了殉国的准备。他对近侍倾诉：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恨矣！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此为介介耳！过了一会，他又自言自语：古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絷，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闭之空谷。朕必不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

——《隳三都》周思成，引自《金史·哀宗纪》

📗《崖山》

张明扬新作，内容的史料功底可以，文字跟《入关》一样流畅，用12处地点串起蒙宋之战，一气呵成，几个小时看完。崖山的背水一战简直千年一叹，其实自襄阳被攻陷后一路惨烈（襄阳-鄂州-江陵-潭州-丁家洲-焦山-常州-临安-扬州-泉州-崖山，还有钓鱼城），内容有所取舍，部分战役一笔带过。

北宋前期

📗《祖宗之法》

宋史必读，难度略高（可跳过大部分古文和论证部分），结论知名到每位宋史研究者都会背诵。

📜本书的主要内容：

赵宋的“祖宗之法”开创于太祖、太宗时期，至真宗至仁宗前期，以固定的表达方式由帝王和士大夫共同提出，将其神圣化，并奉之为治国理事的基准。对“祖宗之法”的重视与强调，宋代之前未见。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强调了对各类事务的预见性和规范性，旨在通过制度建设来减少潜在风险，是在北宋强化中央集权大背景下的持续摸索与尝试，也是伴随士大夫逐步走上历史舞台的必然选择。
宋代以来士大夫的治家之法逐步演变成统一的形式，对于帝王，“家法”与“国法”更是混溶为一体。至此，儒家伦理完成了从国家意识形态向社会和个人伦理规约的转变，国家意志最终变成了社会和家庭的意志。
任何制度都是权力工具，“祖宗之法”做为制度同样存在正反两面，一方面是士大夫们稳固位置的精神武器，但也成为另一批精英的束缚。

祖宗之法看似稳固，其实没过多久，到神宗变法时就被质疑，到了南宋更被消磨的只剩框架。但宋儒的意识已深入人心，至南宋新儒家达到顶峰。是否遵从祖宗之法不再是需要讨论的问题，谁才是祖宗成了新的话题（个人想法，最后一句或许不对）。

尊崇“祖宗之法”，是宋代政治的突出特征。……在宋代，恪守“祖宗之法并不仅止是一种政治模式，同时也是一种思想文化模式。在所谓“祖宗之法”层层复复、高度包容的内容之中，倾注着当时士大夫们建树统治规范、实现长治久安的深切热情，体现着一代代人对于时代责任所特有的认识与追求，也折射出一种整体性的社会理想。对于“祖宗之法”不恰当的倚重与抬高，也是酿就赵宋因循保守政风乃至关键时刻无所作为的重要原因之一。应该说，对于“祖宗之法”的分析，是我们理解10世纪后期至13世纪中叶帝国政治特殊性质的主要线索之一。

《祖宗之法》——邓小南

北宋后期

📗《大宋病人》

凑数一本，主要写的是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在4年内的三朝更迭，更侧重宫廷八卦。其实不算差，不过画风跟其他书不太一样。

👉北宋后期最重要的王安石变法，以及艺术家宋徽宗都可以继续深入。不过没找到特别想读的，如下三本可以先Mark下来。

📙《宋代中国的改革》

王安石变法研究

📙《大宋之变》

司马光角度的北宋后期政局

📙《宋徽宗》

宋徽宗和北宋末年

南宋前期

📗《中国转向内在》

宋史必读，主张对文化变迁的观察重点从唐宋之交转到两宋之交。对思想史着墨不多，更侧重政治对士大夫思想的影响以及新儒家作为国家正统的确立。论点尤为亮眼，但有一半是出于其口号式的精炼。结论偏急促，没有论证直接推导出南宋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今天。像为碟醋包了盘饺子，为推出结论而寻找了论据，刘教授在书里也说，也许存在许多有意偏颇或无心差误，潜台词是看官见仁见智吧。另外，这本书的重要价值还在于参考书目。

📜本书的主要内容：

北宋及以前文官对文化的主张是外向的，自南宋开始在本质上趋向于内敛，中国文化在整体上转向内在。
以朱熹为代表的新儒家（文中又称新传统主义者、道德先验论者）存在对佛教、道教的双重借用，并试图从孔子为代表的先秦儒家哲学中延续中断了的传承。新思想更多强调深植于个体内在化的道德观念（内省），而无意再获得更多的政治权利。
因为难以获得政治权利，朱熹学派意识到只有影响皇帝，才能为己所用，其理论中的“格物”以“致知”、“正心诚意”都是说给皇帝的。
朱熹学派地位的起落，从被贬损到攀升为南宋时期国家的正统思想，几乎都是出于政治考量。
新儒家思想的继承人分散而无组织，缺乏政治权利的现状自南宋以来持续至今，其原因是体制问题。

然而，新儒家本身却转向了内在，在固有的圈子里自我充实。调整和创新仍然存在，但都只是量的增加，而非方向的转变与开拓。这种传统笼罩下的教育，越来越呈现教条主义的口吻。这个或者可以冠之以“新传统主义”名称的时代，具有巨大的惯性，在一个又一个世纪中固守其樊篱，造成了这个国家政治文化的相对稳定以及后来的停滞。

——《中国转向内在》刘子健

📗《南渡君臣》

虞云国近年出版的一本论文集，主要讲高宗即位南宋初期的政治。高宗做为南宋最重要的一朝，二次释兵权、杀岳飞、建立绍兴体制确实改变了整个南宋的历史命运。不过本书内容和《细说宋朝》中相关部分多有重叠，只读了《绍兴体制》《西线无战事》两篇和最后一篇，言辞偶有犀利，有老一代学者的文风。最后一篇是刘子健《中国转向内在》的导读，或者说本书的论点和史观均是刘子健论断的延续和展开。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在了解刘子健的生平后，对他当时的心境和推论也颇为理解。

南宋后期

👉感兴趣的点如下，虽然这些内容在本书单里有所提及，专门的书还没找到合适的。

朱熹所代表的新儒家及对后世的影响；
南宋后期的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权臣模式的深入解读；
南宋书画艺术史

📙《南宋行暮》

其他

📗《宋史测度》

这本要放在后面读，开始时一多半读不懂，读完十本后再翻才看通了一些。是刘子健关于宋代综合研究的论文集，成文已经在40-60年前。按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归类，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封禅文化、君主与言官的关系、南宋包容政治、有关秦桧的研究几篇。

📗《如朕亲临》

以帝王肖像为线索的宋代政治史，算是美术史和政治史的跨学科，初看第一篇《相见难》觉得主题抓的不错。但文字缺乏整体性，像一堆史料堆砌了还没整理完，想到哪里说哪里，带来不少阅读困难。叙事逻辑性不强，章节不按时间顺序排勉强可以接受（按主题排），但同一章里的内容也有相当篇幅与标题无关就有点不太妙，一件事还可以在同一章多个位置反复出现，就算刚读完宋朝通史都觉得思维跟不上。大概读完觉得有点浪费了这个主题。

👉总结下来，除了通俗读物之外，也就刘子健两本，虞云国两本，邓小南一本，前两者的史观又基本是延续统一的，只能说打了个宋代政治文化思想的框架，难说有什么深入的理解。关于宋代，还要继续研究。

通史